菡

【白亮/云亮】相思宴35

李白伤养得差不多的时候，天帝也差不多投降了，只是赵云对帝位确实没什么兴趣，只是剥夺了他所有的兵权，叫他依然做着无实权的天帝。
李白是一刻也不想桃夭留在这苍龙府了，匆匆辞别赵云就准备拉着桃夭回家。赵云有些无奈地提醒李白:“你小心一点，亮亮还怀着孕呢。”就见李白如他预料之中一般，猛然抬起头，一张皎月一样的脸涨成青色，他看了赵云悠然的脸一眼，又看了桃夭心虚的脸一眼，又看了赵云得意的脸一眼，才愤愤然拉着桃夭跑了。他们一走，赵云脸上故意摆出的得意一下消散，他呼出一口气，这是他最后的不堪一击的反击了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回到阔别已经的白凤神邸，陈设和他离开时别无二致，门口写着“长安”的牌匾有些歪斜，梧桐叶落满院，堆积了厚厚一叠。

他们面对面坐在院里的小石桌上，明明阔别不久，桃夭却感慨万千。

李白抱着手臂看他，不掩饰他在赌气。桃夭叹了口气，双手交叉放在石桌上，脑袋垫在手腕处，偷偷抬眼看李白。

李白用右手指关节敲了敲石桌，示意审问开始。桃夭知道躲不过，又叹了口气。

“他说的是真的？”李白问。

“真的。”桃夭有气无力地回。

“谁的？”

桃夭摸不清李白的态度：“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？”

“假话。”

“你的。”

李白也叹了口气，这种喜当爹的感觉实在是操蛋。

“什么时候去……打掉……”李白噎了一下，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说出这种渣男的台词，孩子还不是他的，他可太委屈了。

桃夭偷偷摸了摸还没鼓起来的肚子，但是他知道，里面有一个鲜活的生命。他小小声地问：“不能……不能留下吗？”

李白觉得简直天方夜谭：“你的意思是，我要照顾怀了别人孩子的自家媳妇？”

桃夭的脸皱成苦瓜：“那人家不也照顾受伤了的老婆的情人吗？”

“亮亮，你真的非生不可吗？”李白软了口气哄他。

桃夭犹豫了：“可是，这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了……”

“我们不要孩子不也挺好的吗？好亮亮，你心疼心疼我吧……”

桃夭心烦意乱，只留下一句“你让我想想……”便逃也似地回屋了。

李白知道桃夭向来吃硬更吃软，接下来几天一直软磨硬泡，磨得桃夭终于松动了，愿意流掉孩子。大夫开了几贴引流的药，桃夭端着药碗，送到嘴边，明明还没下口，就感觉肚子疼痛，李白搂住他的腰温声安慰他，把碗搁在桌上，问他怎么了。

桃夭闷声：“我觉得好痛，他、他是不是知道？”

“不会的，是你给自己太多的心理暗示了，放轻松。”

“错的是我，他是无辜的，我下不了手……”桃夭仍然犹豫。

李白的脸也冷了:“我希望你做圣父的前提是有点本事。”

桃夭被吓到了，脸色煞白地抓着他的袖子:“白白……”

李白拂袖出门:“我去散心，随便你吧，这是你的孩子，我也不能强迫你。”言下之意，这孩子与他无关。
    白白生气了，喝吧，喝吧，喝下去就好了，反正本来也不想生不是吗？桃夭颤颤巍巍地去拿碗，乌黑的药汁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味，他凑到嘴边，做了许久的思想准备，终于还是放弃了。纵然一开始确实不想生，但是后来再也没想过流掉了，甚至在没人的时候，桃夭还经常摸着没有动静的小肚子自言自语。他能理解李白为什么生气，这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问题，也是关乎到他和赵云之间藕断丝连的可能，这确实太荒唐了，换了其他人也不会接受。但是，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，和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生命有什么关系呢，他可能还满怀希望地等着降生，现在都该有形状了……
桃夭坐立难安，这时大门外响起敲门声，他匆匆把药倒进了窗边的盆栽里去开门，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。
拜月仙君，貂蝉。

貂蝉一见到他，柳眉倒竖，一副见到不共戴天的仇家的样子，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打架，幸好被身后的露娜拉住了。

“娜娜你放开我，我今天就要教训他！”

露娜安抚她:“蝉儿你冷静点，你这样只会让赵云更难受……”
桃夭一听到那个名字，顿时紧张了:“怎么了，赵云怎么了？”
貂蝉瞪着他，神态有几分泼辣:“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？你对子龙哥哥做了什么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颓废的子龙哥哥，像行尸走肉一样，你把他还给我，还给我！”
“你这样水性杨花的人，你值得被爱吗？你配吗？我当初不该信你的，要是我早一点让子龙哥哥离你远点就好了……呜呜呜……”貂蝉说着说着竟跺了跺脚哭了起来，露娜揽着她的肩对他歉意地笑了笑，把她拖走了。
桃夭一直被骂也没还口，他此时心急如焚，赵云到底怎么了？他咬了咬牙，出了门就直奔苍龙神府，却又被门口两个守卫拦住了。
“我呀，是我呀，你们放我进去，我要见你们神君！”桃夭疑惑了，这两个守卫应该是认得他的，为什么还要拦着他。
守卫确实是认识他，所以更不能放，因为赵云下过令，以后再也不准放桃夭进门。
桃夭愣住了，宫殿依然高大而巍峨，将他拒之门外，天边金光隐隐，藏着一抹浮白。
分明是昨日重现。
赵云还是不愿意见他。

桃夭像游魂一样游荡在街上，他好像又变成孤身一人了。不，这次还有个小生命陪着他，一个他亏欠了很多的生命，他突然又有了勇气。
他在街上到处询问打探，终于找到了青龙神府。
给他开门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百里守约，见到他的时候惊讶又高兴。桃夭却没有太大叙旧的意愿，只是求铠能带他离开仙界，回到武陵。
那男人，铠的眼睛很沉，多余的也不过问，只问他是否想好了。桃夭坚定地点点头，铠就起身，拎着他走了，他不会拒绝桃夭的要求，因为他救过守约。他还不忘转头告诉守约一声他马上回来，守约比了个了解的手势。
从高空坠下的感觉让桃夭头皮发麻，心里还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，眼见浮光跃金的天界越来越远，直到看不见，桃夭才后知后觉地想，可能再也回不去了。
一到武陵，铠对他点点头，然后马不停蹄地直接回去了。桃夭有些艳羡:“有人在等着的感觉真好……”
“可不是吗？”大刺刺的声音突然在桃夭耳边炸开，吓了他一跳，他一看，是一个长着雀斑的棕发少年，却从来没见过。
“你谁啊？”桃夭问。
“我麻雀啊！”那少年大着嗓门回。
 “你喇叭吧！”桃夭感慨万千，真是许久不见了，对麻雀精来说，怕是更久。
“这几十年你干嘛去了啊？”麻雀精上下其手，好像没受苦，反而还圆润了点。
“别碰别碰，说来话长。”回到了熟悉的地盘，桃夭安心不已，惬意地找了颗大桃树靠坐，顺便和麻雀精叙叙旧。
“我记得你是去天界追那个苍龙神君去了？”

桃夭摸了摸鼻子:“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。”

“好消息就不必说了，说说坏消息让我乐乐。”
“哦，我被人甩了。”
“意料之中啊，好消息呢？”
“我怀了人家的种。”
“就这……你说什么？？！”
桃夭把麻雀精推离身边:“死麻雀，嗓门这么大，我等下流产了都是你害的！”
那麻雀精风中凌乱:“这是什么粗俗的豪门妈咪带球跑剧情啊？”
桃夭简单讲了讲他在天界的这些天还有八百年前的事，麻雀精总结:“狗血。”
“呵呵。”其实桃夭觉得他总结得挺对的。
“桃夭，我要给你道歉。”他突然一本正经。
“什么？我度量比较小，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？”
“我以前老觉得你菜，觉得你软弱，你真让我刮目相看，竟然敢怀着赵云的孩子和李白在一起，你忒牛了哈哈哈哈哈！李白这要受得了，这不是圣人，这是接盘侠。”
桃夭看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又手痒了去敲他，但是偏偏被他说中了症结所在，郁闷无比。
“但是，”麻雀精又突然正经了起来，“你这样确实对李白很过分啊。之前想追赵云吊着人家的事就不说了，现在这样，不就是逼着李白接受这个孩子吗？他也是倒霉，好不容易要修成正果了，又摊上这事儿。”
桃夭眼神躲闪:“我没逼他。是我要生孩子，又不是他生，你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？还是不是好朋友了？”
“我也想心疼啊，你这还不是自己作的？你少绿茶那么点我都会心疼你。”
“别说这事了，脑壳疼，你让我安心养胎吧，去去去。”桃夭挥了挥手让他退下。

在武陵呆了五个多月，桃夭的肚子渐渐隆起，不得不穿起宽松的衣服。他靠坐在桃花树下，摸着肚子百感交集。
麻雀精也百感交集:“你以前就是打死我，我都不能相信你会怀上别人的种，你竟然都要做单亲妈……爸爸了。”在桃夭的眼神威胁下，麻雀精及时改口。
桃夭叹了口气:“虽然对不起他，但是单亲家庭总比死在胎中强。”
“你真能养活他吗？我看你连自己都养不好。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桃夭双手抱膝，闷闷地说。
 麻雀精本来只想调侃他一下，没想到桃夭自己陷入了感伤，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，只静静陪着他。
桃夭承认，他刚开始有赌气的成分，打算直接生了这个孩子，让李白没有反悔的余地。但是他没有想到李白真的没来找他，说不难过是假的，但是他有什么资格呢？就像麻雀精说的，都是他自作自受，哪怕他去找人申诉都不会有人同情他。这么些天，他也想明白了，确实是他太强迫李白了，他和李白间的信任本来就如履薄冰，他非要在冰面下埋一颗鱼雷，还硬要让李白相信很安全，他根本没有给过李白足够的安全感，李白不来找他是对的，如果想开了，想摆脱他了，其实是好事，他该给李白放个鞭炮庆祝。所以他真的……不来找自己吗？虽然桃夭找了一堆理由和借口，可是耐不住他越想越委屈，孕期的人本来就缺乏安全感，再加上他最近行动越来越不方便，虽然有麻雀精陪伴，但是他还是有一种灵魂上的空虚与孤独。他差点被这孤独打败，升起了回去找赵云的念头，又立马被自己打散。他最近总是胡思乱想，他或许真的再也见不到李白了，就这样一个人终老，也或许没有那么久，他在生孩子的时候就会死掉，除了麻雀精没有人会为他难过。
他想着想着，在一片落英中睡着了，呼吸均匀。李白慢慢地从树后转出来，垂着眼看他，银白色的长发上沾上了温柔的桃花瓣，他却像冷月结了霜。